日照女老师体罚学生被处分！记者实地深度探访

　　4月29日下午，日照市五莲县初中老师杨守梅体罚了两名“迟到”的学生。事发至今已两个多月，原本不为人知。但是两纸处理文件、一份解释，却引起社会强烈关注，让小城五莲在网络上的热度陡升。

　　先是5月5日，学校对杨守梅给出了停职、道歉检查、取消评优、党内警告、承担诊疗费等5条处理意见。

　　　7月2日，当地教体局又做出追加处理意见：从今年5月起扣罚一年绩效工资、该校不再与其签订事业单位聘用合同、纳入当地信用信息评价系统“黑名单”。两份文件曝光后，舆论一片哗然。公众反应与以往大多痛斥“体罚”老师不同，反而认为对老师的不再签订聘用合同、纳入信用“黑名单”等处理过重。7月11日，当地教育主管部门对处理文件做出了解释，却未能平息舆论对其“处罚过重”的质疑。

　　日前，记者来到五莲，带你了解事件始末。

　　两份通报与一份解释

　　五莲县城多山，道路随着地势起起伏伏。五莲二中建在了一高处，位于该县文化路东首。资料显示，五莲二中是一所初中，始建于1975年。目前，学校已经放假，电动推拉门紧闭着，紧挨着门口的教学楼遮挡住了大部分外来的视线。体罚学生的老师为该校2016级3班的班主任杨守梅，学生为该班的李某、王某。

　　“一切以教体局说法为准”，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，门口一位值班的老师并不打算回答。她说，学校放假了，学校领导都不在。

　　教体局的“说法”是什么呢？据当地教体局11日的最新解释：4月29日下午，五莲二中2名初三学生上课迟到，被班主任老师杨某(杨守梅)责令到教室门口反省，后两人离开到操场，被老师杨某发现后叫回。在教学楼楼道内，让学生蹲在地上，用课本抽打、脚踢等实施体罚、批评教育十多分钟。之后，学生李某家长到校发现孩子脸部、颈部、腿部等多处红肿，随即报警。辖区派出所迅速出警，依法调查，开展相关工作。按照《未成年人保护法》规定，对教师实施体罚学生的行为，应由教育部门处分。对此，派出所与教育部门进行了沟通，移交教育部门处理。

　　这个解释与此前学校与教体局的通报文件略有不同。此前的通报称学生“逃课”，解释中改为“上课迟到”。除“用课本抽打”外，解释中增加了“让学生蹲在地上”“脚踢”“批评教育十多分钟”等体罚细节，以及“孩子脸部、颈部、腿部等多处红肿”等体罚后果。

　　不过，在记者接触的二中学生以及当地市民中，大多不相信杨守梅会“踢打”学生。“杨老师一向都很负责，也真的是一个爱学生像爱孩子的人。”阿雪(化名)曾就读五莲二中，现已就读大学，她当年的班主任就是杨守梅。阿雪说，这样一个老师不可能“脚踢”伤害学生。“学生不听话，用书拍两下我信，踢打我不信。”在五莲二中附近的一家商店，店主质疑说，如果真的出现他们(教体局)说的那种情况，作为家长，“是不是得拍张照片”？

　　在二中附近的路上，一位当地的市民表示，教体局的解释存有疑点，如果真踢打了学生，“医生诊断书怎么没有？在哪家医院看的病？这些证据，都没有拿出来”。

　　当事学生被指常逃课

　　“他们又迟到了。”杨守梅所带班级为2016级3班，也是初中毕业班。事发时，还有约四十天，该县中考。由于事情过去较久，3班的学生小萌(化名)试着回忆了当天的情况，“当天下午第二节课已经上课。杨老师在教室里，他们又再次迟到了，老师让他们去外面站着。老师给我们交代完学习内容和任务，就出去教育他们了。教育完毕后，他们就去报了警。”

　　“老师讲过规定，不能迟到和旷课，他们好几次逃课，也有好几次都上课了才进教室。”小萌说，杨老师用书本打了他们(李某、王某)的脸，“他们的脸是红的，至于其他部位就不知道了”。

　　据小萌介绍，学生李某被打后，立马拿手机报了警。小萌说，学校有规定，不让学生随身带着手机，李某经常带手机，但那天他是否用的自己的手机，小萌已经记不清楚了。

　　隔壁班的学生小艺(化名)目睹了现场。小艺表示，“当时已经上课了，是下午的第二节课，我刚进行完一场考试，从他们旁边走过去，正好看到杨老师训斥他们。我没有看见(杨老师)用书本，就是用手轻轻地‘拍’了一下，‘挺轻地’。他们说的什么，我没有听清楚，也忘了。我们觉得对杨老师的处罚太严重了。”

　　3班的学生小语(化名)说，当时她正在做题，不清楚教室外的事情，“同学和我说的是，李某报的警，他有时会偷带手机”。还有一位学生告诉记者，事情发生后，李某曾对同学说，“他爸把杨老师告了”。

　　学生们眼中的杨老师

　　在记者询问过的学生和老师眼里，杨守梅是一位“好老师”，对杨守梅颇多赞誉之词。

　　记者在五莲二中的官方微信查阅发现，杨守梅曾于2017年获得该校“十佳巾帼建功岗位明星”，其所带班级也曾被评为“6S管理先进班级”。

　　2017年，该校官方微信还曾发布文章宣传杨守梅，但目前该文章已被删除，该文截图显示，杨守梅曾获山东省艺术教育先进个人、日照市优秀班主任、五莲县优秀教师等称号。从2003年至2017年，她班里的两任学习委员，成为2007年、2010年日照高考状元。

　　“护犊子”，两名杨守梅教过的学生(现已读大学)，不约而同向记者提到了这个词。阿雪提起了一件她认为杨守梅“护犊子”的事情，“有一次我们班同学被其他班同学给甩了两巴掌，我们杨老师就很生气，她觉得自己的学生受欺负了，就像是看自己的孩子受其他孩子欺负一样，但是她又不可能去甩那个动手同学两耳光，她就带着我们全班同学在那个同学必经之路上等着，让我们所有人都认识他，并且告诉我们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班的同学，不受这样同学的欺负。”

　　小语说，“杨老师，特别好”，杨老师对待学生不是严厉而是严格。“我有不会的问题，她就会特别细心地给我讲。”小语表示，她今年中考的成绩很好，特别感谢杨守梅。“有一次，我参加运动会的时候，成绩不是很好，特别难过，感觉给班里丢了脸。杨老师安慰我说，没关系，只要尽力了就可以。有时候，学习成绩下滑，老师就开导我说，成绩的起伏只是一个学习的规律，只要不灰心，继续坚持下去就可以了。”

　　小艺虽然不在杨守梅班级，有一件事让她对杨守梅印象很深，“有一次升国旗的时候，我们班的一个同学早上没吃饭，有点恶心，晕倒了。她和我们班主任一块将这位同学扶到了办公室，她还在办公室弄了糖水。”

　　当地人多称处罚过重

　　无一例外，记者采访过的学生、老师以及市民都认为对杨守梅的处罚过重。

　　在该校附近的商店，一位店主说，李某父亲经常来学校找李某。因为李某爱逃课，店主听见李某父亲曾几次说，“见了他(李某)，要打折他的腿”。“没想到老师管一管，却成了这个样，现在谁还敢管(学生)？”这位店主认为对杨守梅的处罚过重了。

　　在同学们眼里，同学李某比较“皮”。与李某同年级的小美说，“他们经常逃课，这次是上课的时候去操场上打篮球，回去晚了。”小齐说，以前他们也一块“噶胡”(方言：玩)来，他比较“皮”，被老师体罚就是因为逃课。

　　在学校附近，记者碰到了一位退休多年的二中教师张淑华(化名)，今年八十多了，听说此事非常“气愤”，她认为对杨守梅的处罚太过严厉，“相当不应该”。她说，学生出去玩了，回来老师用书本“忽打(方言：拍)”了两下，又不是真正的体罚，“有些真正体罚过学生的人，还没听说有这么严厉的处罚”。她表示，杨老师很受尊重，“教学也好，品德也好。就因为这点事上，让人家受难为。”社会上都认为不公平，“对学生起不到教育的作用，也打击了老师的积极性，以后没有敢管的了。”

　　此前，记者曾到杨守梅所住的学苑小区探访。在小区外，记者碰到了一位女士，记者问她是否为二中老师，她欲言又止。这位女士说，杨守梅责任心特别强，“假如这个老师没有责任心，你逃课就逃课呗，她何必管呢？”她认为杨守梅是特别优秀的老师，“很多家长都想让孩子去她班里，俺孩子以前就是跟她学的。”该女士对记者表示，教体局对杨老师的处罚过重，“杨老师前一阵儿住院了，肯定心情不好，也担心她想不开。”

　　来到杨守梅家门前，门口地上摆着一纸箱鲜花，一张宣传广告别在门上福字的一侧，门旁有一小袋垃圾。记者敲门，无人响应。当晚，记者又来到杨守梅家。在楼下，记者看到她家亮着灯。在她门前，一纸箱鲜花仍在，垃圾袋不见了。记者敲门，仍旧无人应答。

　　在当地，记者听到一种传闻，李某家长曾要求校方赔偿30万，如果不给赔偿，就要求让孩子上五莲一中(该地重点高中)。记者曾联系被打的两名学生，及学生家长，但截至发稿前未能联系上。记者曾加李某QQ，但其通过后，紧接着又将记者删除，并未通话。

　　回应质疑

　　1涉事老师等于被开除？

　　针对公众的疑问，记者来到该县教育和体育局。“老师不再与原学校签订劳动合同，不等于开除。”教体局相关负责人表示，因为(体罚学生)造成了不良影响，所以(杨守梅)必须离开这个学校(二中)，但“可以去别的学校”。该负责人解释说，在五莲县，教师和学校之间的合同是一年一签。2017年开始，五莲县开始中小学教师跨学校轮岗，轮岗到哪个学校，就和哪个学校签订合同。第一期已经结束，2019年下半年又要开始新的轮岗，已在学校放假前下发了通知。目前，五莲县还没有出现教师落聘、解聘的情况。

　　2当事学生家长索赔？

　　关于社会上传闻的学生家长要求孩子上五莲一中，该负责人表示，“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存在，达不到录取条件绝对不会录取”。

　　另外，该负责人表示，据他所知，家长并未提出索赔的要求。他前两天还见过学生李某及家长，“五莲一中没考上，但是可以根据分数，选择其他学校。”

　　3为何两个月后追加处罚？

　　针对此问题，该负责人表示，学校的处理意见是校方的内部处罚，是在学校权力的范围之内，也是学校层面的处罚，“也上报了教育局”。该负责人说，“体罚学生第二天，也就是4月30日我们就知道了这件事，就派人进行了调查，当时学生不在学校，了解到的情况是，家长陪着学生去做了检查。经过调查，教育局的处理意见于7月2日通报。”

　　4因何入信用“黑名单”？

　　就公众关心的“黑名单”问题，该负责人解释说，自2018年9月份，五莲县就启动了五莲县社会信用信息评价体系，“2018年8月，我们所有的老师也都将信息录入了这个系统。这是我们县里的试点工作，只在我们五莲县范围内。”

　　“体罚、殴打学生的事实是存在的。”该负责人表示，惩戒学生不是体罚，更不是殴打，这个度要把握好，“如果老师不是体罚殴打学生，我们绝不会这样处理”。

　　该负责人告诉记者，教育局处理意见出来后，教体局召集学校方和涉事教师，当面做了传达和解释。“如果老师对处理意见不同意，可以申请复核，杨老师是当场签字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