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了人物杂志的报道《生产iPhone 12的00后》,“提桶者”这个说法让人印象深刻。这是新一代打工人的自嘲,人生就装在一个桶里,为了便于迁徙,桶里有维持生活最低限度的衣物和用品,工资到手,或是一旦觉得太累太苦,可能就会提桶跑路。
与前几代打工人相比,00后打工人身上有两个鲜明的特点:吃苦耐劳的品质大大降低;花钱的本领大大提高。
流水线上的工作依然枯燥、高压,为了挣钱,大批00后还是要来吃苦。但是他们不愿意长久地留在流水线。挣到钱就走,受不了也走,随时“跑路”。有个小伙来富士康“挣点泡妞钱”,还有人过来躲债,却发现“打工比逃债还累”。
他们内心可能认同“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”,但是现实的压力和消费的欲望逼着他们来打工,“提桶者”是被动的打工人。
站在制造业企业的角度来讲,频繁跳槽“提桶者”带来了新的管理难题,企业主自然会怀念那些安分、肯吃苦的“老打工人”。
但是站在“提桶者”的角度来讲,谁又生来就是为了吃苦呢?买新手机、喝奶茶、打游戏、看直播……其他同龄人能有的他们凭什么不能有呢?没人能否定他们的“消费权利”,也没人能否定“在厂区太孤独了”是真实的心声。休闲的愿望和社交的愿望,都不能算作奢侈。
但是,必须再讲一个但是,“提桶者”有没有考虑过,自己的未来在哪里?
他们有及时行乐的心态,却没有及时行乐的资本。跳来跳去以为自己有更好的选择,每年iPhone新机发布前,还是重新回到富士康。
对流水线上的打工者谈职业发展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感觉,但是流水线上也绝非没有上升的机会,前提是要脚踏实地。如果把工作单纯视为“挣点钱花”,那是不可能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的。技能和经验的累积,离不开艰辛与忍耐。活在当下,不等于放弃未来。
退一步讲,一个人挣的钱也不仅是为了当下的消费,将来老了呢?病了呢?如何赡养父母,如何抚养孩子?
事实上,很多“提桶者”之所以有挣了就花的底气,是因为他们背后有永远任劳任怨、省吃俭用的父母。结婚靠父母,生了孩子给父母带,这是不少农村青年的现状。那么当他们的父母失去劳动能力之后,小至家庭大至社会又会出现怎样的问题?
不过,如果只看到00后提桶者的“浮躁”“眼高手低”,只能触及问题的表面。居高临下的指责没什么意义。重要的是,他们何以如此?更重要的是,将来路在何方?
本文没有能力从头到尾解答这些宏大的问题,但是却有必要发出提醒。不仅要直接提醒00后“提桶者”,更要提醒他们所来自的家庭和学校,他们所进入的工厂和城市: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
比如报道结尾,一位“提桶者”冒出念头:“如果我认真念书,现在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?”那么如何让更多的孩子获得更好的教育,职业教育该怎么做,如何向离开校园的人继续提供教育机会,就不是“提桶者”自己能够思考的了。
来源:澎湃新闻